

在"大女主"未成为独立概念前,"港女"曾是无数人对"长大"的幻想。
从《陀枪师姐》中的朱素娥,到《鉴证实录》中的聂宝言,她们或果敢或坚毅,都有绝不认输的旺盛精气神,会一百次、一千次拒绝接受不匹配的人生。
港娱的黄金时代早已远去,但"港剧女主"的神话仍延续。2023 年, 《新闻女王》横空出世,李施嬅扮演的新闻主播"张家妍",以其人间清醒的形象吸粉无数。
"不对的就该洒洒脱脱地斩断,继续走该走的路,拖拖拉拉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。" 这句话成为角色精神的浓缩,将她"断舍离"的魄力展露无余。
然而,屏幕上的李施嬅清醒洒脱,现实中的李施嬅却深陷感情泥沼。《再见爱人》中的她不复"港女滤镜"下光芒万丈,在一段关系的内耗中难掩疲惫。

李施嬅的开局依旧近乎完美,爸爸李光辉曾是"雅达家电"的董事长,一度资产过亿。李施嬅从小就是学霸,考上多伦多大学,担任学校商科学生会副主席。可是起点越高,跌落的时候也越疼。父亲一夜破产,她被迫中断学业,演戏还债。
在 TVB,李施嬅的路走得很不顺。五次与视后失之交臂后,投资也失利,等到终于获奖,她又开始生病,连向来牙尖嘴利的港媒,都略带同情地叫她" TVB 最苦花旦"。
感情生活中,她也频频遭遇背叛。李施嬅曾在采访中坦白,童年父母离异,加之情路坎坷,她一直很缺爱。为了寻找安全感,她和各类金龟婿积极接触,却始终没有结果。

按理来说,独自撑过大风大浪,李施嬅绝不是拎不清的人。所以,能令她反复纠结,分分合合八年,伴侣车崇健也并非面目可憎。镜头前,他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,也没有显而易见的劣迹,甚至常常表现出一种程式化的"诚恳"。
然而,正是这种缺乏温度的、近乎功能性的相处模式,构成了一种更隐秘、也更难挣脱的牢笼。李施嬅所面对的,并非惊涛骇浪,而是日复一日的、情感上的慢性衰竭。
比如,他明知道李施嬅喜欢的订婚戒款式,却偏偏选择了另一枚更便宜,且李施嬅不喜欢的。被问及缘由,他的回复是:"看看她什么反应"。
他在试探。试探李施嬅的底线,试探她是否会压抑、甚至放弃自己的喜好与标准。这是一种精心计算的"服从性测试",而李施嬅收到戒指时复杂的表情,固然有失望,但更多的,是个体意志被挑衅,被轻视的伤痛。

即使在伴侣最需要支撑的脆弱时刻,车崇健也是完全缺席的。
李施嬅进行过四次眼部手术,作为伴侣,车崇健对此竟全然不知。这意味着四次术前的不安,四次术后的疼痛与不便,李施嬅全部独自面对,而这样的事,在他们八年的关系中比比皆是。
——两个人搬家,是李施嬅一边拍戏,一边规划所有,车崇健只管拎包入住;
——明知女方有洁癖,车崇健还是安排朋友一家睡她的床。
精力与时间的分配逻辑,往往最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排序。在车崇健的坐标系里,只有他自己的规则。凌晨四点的健身是必须的,至于伴侣的病痛、恐惧与脆弱,则无关紧要。这种极具讽刺的失衡,比任何爆裂的争吵都更可怖,因为它无声地宣告:你的困境,与我无关。

当李施嬅尝试沟通,车崇健也从不激烈对抗,更鲜少辩解,相反,他熟练掌握着一套"滑跪式认错"的流程。无论问题大小,无论李施嬅的指控多么具体、多么沉痛,他总会流畅地表示"是我不好"、"我又错了"、"我改"。
这仿佛是愿意解决问题的态度,潜台词却是"我都认错了,你还想怎么样?"。李施嬅进一步表达情绪的通道被堵住,而问题依旧,坚决不改,之前所有的诉求都重新消解于无形。

日久见人心,观众和李施嬅一样,逐渐看清了这套流程背后的空洞。车崇健的道歉,更像是一种急于终止冲突、让场面迅速恢复平静的"应急机制"。它不指向任何内在的反思,更不引发后续行为的修正。李施嬅所有的情感诉求,都只会"一拳打在棉花上",一次次被"他已经道歉了"所安抚,又被重复刺痛,循环往复,直至心力交瘁。
我们对"伤害"的想象,往往趋于戏剧化。而车崇健式的伴侣,则揭示了亲密关系中一种更普遍、也更难言说的痛苦形态:最深层次的敷衍,往往没有伤口,却令我们持续失血。
在"老实人"的外壳下,是无色无味、无从指摘,却又无处不在的冷漠与忽视,柔性而顽固地蚕食着伴侣。

经历过风浪,李施嬅的核心诉求不再是世俗意义上的"攀高",而是一个绝对安全的避风港。
与"金龟婿"所带来的不确定性相比,车崇健的务实,以及最初表现出的质朴与忠诚,恰好构成了一种"可控"的假象,是风险系数更"低"的选项,能够补偿李施嬅过往的创伤。
然而,这种"向下择偶"策略中,"上位者"所设想的权力关系,往往是一种误判。许多优秀女性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掌控方,对方会因此心怀感激,更加珍惜与顺从。但现实常走向反面。

关系建立初期,男方的确可能表现出极高的服从与忠诚,这是一种旨在达成目标的"狩猎策略"。一旦关系稳固,被视为"狩猎"结束,维持这种姿态的动力便急剧衰减。
此时,关系的权力动态发生微妙反转。手心向上的一方,其核心任务转变为如何以最小成本维系现状,来持续获取一位高价值伴侣带来的社会资本、情感服务与生活品质。
美国社会心理学家霍曼斯的社会交换理论指出,人类的一切行为都受到能够带来奖励和报酬的交换活动的支配。因此,在这种不对等的交换中,李施嬅付出的是持续的情感能量,而车崇健支付的却只是维持"老实人"人设的敷衍。
如果将婚姻当作场域斗争,那么无论是"向上"还是"向下",都是在试图用权力结构来锁定纯粹的情感。真正的平等关系,在于双方对彼此人格与需求的根本性尊重。否则,任何形式的权力落差,都会滋养情感剥削。

如果说,关系的开始源于误判,那长达八年的纠葛,便是"救赎叙事"与"沉没成本"共同作用的结果。
救赎文学是一个颇具感染力的情感剧本。在李施嬅生活的动荡时期,车崇健出现了,在她最需要时扮演了"家人"的角色。
中国传统文化中,"恩"与"爱"常被紧密捆绑,既然"无以为报",那也只能"以身相许"。然而,现代情感关系要求我们必须进行清醒的剥离:任何关系都有其阶段性,感恩不等于爱情,更不需要用幸福与自我来偿还。

车崇健并非一成不变的麻木。他总是在问题爆发后短暂地改正,以时而出现的、看似真诚的悔改,制造出"他或许会改变"的脆弱希望。
行为主义心理学家斯金纳发现,最强大、最难以消退的行为强化模式,正是这种随机、不可预测的"奖励"。"间歇性强化"让人变为赌徒,为了下一次可能的赢,而忍受无数次输带来的痛苦。李施嬅一次次的原谅,何尝不是期待能等来那个彻底"改好了"的他?
然而,八年的时光,一次次的原谅,无数的沟通努力,只是将她带入更深的心理陷阱。对于已经投入且无法收回的成本,我们总会产生非理性的执着,幻想再坚持一下就能"回本":离开,意味着过去白白付出;而留下,至少还能保留一丝好转的可能性。

于是我们可以看到,《再见爱人》中的李施嬅仍试图寻找"自己哪里没做好",说自己是"要趴在血泊里爬不起来才能放弃"。
向内归因的反思,在个人成长中固然是美德,但在有毒的关系中,无异于自我凌迟。好在,李施嬅虽有不甘,却没有停在原地。

破局,需要打碎来自外界和自我的"剧本绑架"。
来到《再见爱人》,李施嬅是带着期待的。期待车崇健改变,更期待证明自己是可以拥有一段美好的感情的。备采中李施嬅总是会提到曾经遇到不好的人,其实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她认定车崇健是能够为她带来幸福的人。这是李施嬅的自我期待,如果期待被打破,那就等于彻底否定自己,这一生再也不会得到幸福了。
而大众的期待,是李施嬅拳打渣男,断情绝爱,重拾"张佳妍"人设。可真正的独立,从来不是全部切割,活成无懈可击的孤岛,而是有能力为自身的真实感受负责——包括承认"我身处一段糟糕的关系",并积蓄离开的勇气。

我们不应将"断情绝爱"、完全拒斥亲密关系奉为一种新型的情感优越。正如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卡尔 · 罗杰斯所言,人是 "流动的、不断变化的个体"(Fluidity as Being),积极的社会关系是促进个体成长的重要条件。
在不同的人生阶段,渴望不同的联结是人性使然。
关键在于,任何能持久健康的关系,都依赖于双方在需求与成长上的动态匹配。它遵循着一种无形的平衡:当一方持续成长,而另一方固步自封、习惯以最低成本维系时,生态便会失衡。此时,更积极的一方绝不能选择"削足适履",通过压抑自我来维持表面的和谐。

健康的亲密关系,其核心是一种质朴而珍贵的能力:"看见"与"回应"。我们的自我,很大程度上通过被他人"看见"和确认而形成。对方是否看见你的真实需求,继而给予真诚的反馈,是衡量关系质量的终极标准。这与任何权力结构无关,只是人与人之间基本的尊重与共情。
因此,倘若走出"无色无味"的有毒关系,意味着将自己套入另一个手起刀落的"女王"模板,那对于女性只是新的束缚。

不过,从李施嬅在节目中选择直面疮疤的举动,我们已能窥见这种觉醒的萌芽:她开始从自我审视,到质疑"这段关系是否健康"。
真正的解脱,在于达成深度的自洽:尊重并信任自己的感受,将能量从无止境的内部消耗中收回,勇敢地为自己做出选择——无论这个选择是留下彻底修正,还是转身告别。
因为那不是在扮演任何一个角色,而是在成为她自己。
文字 / 许鹏宇
新媒体编辑 /cici
图片 / 视觉中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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